我盯着那如蛆般蠕动的文字,不敢相信这出自我的手,我萌生了练字的想法。

练字?书法?

十二岁,早已过了古往今来的人们初习笔墨的年龄,当握上笔时手便不受控制地、野蛮地、刁钻地涂弄出一个个不配称为汉字的字符。

他们仿佛从纸上活了过来,张牙舞爪地嘲笑着他们创造者的无能,可恨的是,他们丑恶的嘴脸上我看见了我的影子。昏暗的灯光映照着我神色的疲倦,我的心已经充满烦躁了。

弃笔,思忖,盯着字帖上的字,我入了神。

什么是文字?

是这符号般的点点线线?是啊,正是这些点点线线让中国走过了传说时代、结绳时代、蒙昧时代,找到了可以快速攀寻的“麻石台阶”。暂且不论那甲骨文吧,但就算那秦时的汉字也无法在中东的烟尘中、北非的沙漠边、西亚的泥泞里所找寻到。

可这便是真正的“字”吗?远远不止吧,古今之人与“字”结下的缘太多了,以至于汉字有了不可亵渎的灵魂。李白的字,酒香阵阵,而王羲之的字同样也与酒结缘,笔下生出了《兰亭序》。孩童时的余秋雨也蘸酒写字,这是他文学创作的根源。诸如此类的事在笔墨的历史里上演着,这字也写成了九州共仰的人格与理想,这大抵便是所谓的汉字吧,因刻刻画画而刻画出了一个民族永久的生命线。

我想,文字无疑是中华民族的生命基因吧。在以铜铸为笔、炉火为墨的钟鼎上,应当还有洪荒之雄、太初之质的余温。在以竹杆为笔、刀芒为墨的木牍中,应当还有不羁之恣、隽逸之度的生机。是汉字,助古今众生度过了一段山水萧瑟、岁月荒寒的时光。

汉字,在诸多的中国奇迹中独占鳌头,一片黑黝黝的流动线条,既实用、又审美,既具体、又抽象,居然把全世界人口最多的族群联结起来。千百年来,在这块辽阔的土地上,什么都可以分裂、诀别、遗失、湮灭,唯一断不了、挣不脱的,就是这些线条。

我回过神来,盯着我写的糟糕透顶的字。

提笔,练字。

当笔与纸接触的那一刻,令我受益终身的财富正被写就!